“不平等”是怎样炼成的

最近没啥大新闻,收了俩博士生,拒了一个。拒的那个啥都还可以,就是成绩不行——虽然成绩不决定一切吧,但连硕士水平都达不到merit,要么就是这个人能力有问题,要么就是态度有问题。和这种人一起工作的话,同事说最后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你给他写个论文,然后他毕业;要么就是他中途不堪压力主动退学,左右都是杯具==|| 为了避免杯具,我就只好拒了。

说到成绩,最近特别费神的一件事就是很多学生收到我圣诞节判得那批论文成绩之后开始郁闷。其实俺真真已经是手软派了~可是小朋友们真的是不会写东西。

有个学习还挺好的学生在班上问我:“你假期是怎么判我们这么多卷子的?是不是就是看个Introduction,然后心想‘啊,这套路我看多了’,然后就大笔一挥,打个分就完了?顺便还喝一口手边的红酒。”

另一个学生纠正她说:“不对,不对,大Joy是喜欢喝香槟的。”

“哦,对对对,顺便喝一口手边的香槟。”

我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帮学生怎么对八卦记得那么清楚,对社会学理论一点都记不住聂?本老师是这么作答的:

“那里有,问题就是你们几乎连Introduction都写不好,所以看完头两段,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到底要走什么套路,只好从头看到尾(还是有一小半人,我到了也没明白他们的论文要说什么==||),搜肠刮肚地想各种给分的理由,我容易嘛我⋯⋯”

这时的镜头应该是学生集体拉长腔地回答说“不容~易~”,不过现实里,好多学生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凭什么人家写了4000字就得了一类,而自己也吭哧了4000字就得了个三类聂?

好多学生这个时候意识到自己是“有潜力的年轻人”了,发觉自己本应该是优秀青年了,好几个人来找我,解释说他们其实都是多么多么好的学生,只是这次马虎了,没有意识到二年级的标准,然后问我,“我甘愿再写一篇,然后你看我新写的,把成绩提上来好不好?”

他们的意思是:你看,我是这么爱学习的一个孩子,为了追求高分,都不惜得主动要求再写一遍⋯⋯

这是啥逻辑???——这就好比,莫非一个人在西去之前跟上帝商量说:我原本是个应该流芳千古的人,可是这辈子活疏忽了,能不能让我再活一次哇?

@£@£%¥%&¥%!完全匪夷所思。

当然,主动找老师问如何改进论述技巧的也不在少数。我和小巴(虽然我俩是俩不同大学俩不同科目吧)都遇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

上周小巴有个学生写邮件要求见面说作业分数,邮件里说自己对分数很不满意,纠结如何提高等等等等。然后约好时间,见面。那个学生掏出那个“对分数很不满意”的论文,小巴一看:72分(一类)——而且小巴这种家伙,一般只给到75分,不像大Joy这种性情中人,看high了85分也往外甩,哈哈。

所以这学生其实论文写得已经很好了,但属于追求完美型,得了一类还不满意,据说这个男孩基本都要拿全年级最高分,不然很失落

我刚跟小巴说,这种学生会让俺这种没进取心的同学鸭梨山大的。结果,过了两天,我的一个72分的学生也给我写邮件,要求辅导如何写得更好。

囧囧囧。。。

所以你有一些学生过了及格就欢天喜地,一些学生得了二类怨天怨地,还有一些学生得了一类却想做得更好,种种“不平等”奏是这么开始的哇。

老人不老

话说原订航班取消之后,确实有那么几个小时琢磨了一下,要么年底不回国也挺好的,因为假期要完成的东西实在太多,而且这一学期我和小巴都讲课讲到直吐舌头。不过不回国那是不可能D~因为这回原本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热烈庆祝出生在圣诞前夜的我姥姥90大寿哇!

人生有几个90大寿哇,好多人都是0个哈。所以废话少说,扒上飞机,直打北京~

侃村好多同事听说我姥姥90大寿,都问,老人家还健康嘛?生活还能自理嘛?

我说:天呐,何止啊,我姥姥的脑子还嗖嗖地转呢,奥巴马,奥兰德,默克之流的每天都干嘛了我姥姥都门清着呢。

这都不是吹da。那天一起吃饭,小巴坐我姥姥对面,只听我姥姥忽然特别慷慨激昂地跟我妈嘚嘚嘚嘚嘚嘚嘚嘚了一堆一堆的话。小巴问我:她在说什么?

我很淡定地咬了一口白薯,说:叙利亚局势⋯⋯

我这边刚翻译着,我姥姥那边已经换台了,转成了老布什住院的新闻分析,表情极其中肯。小巴听出换台了,就又问我,她现在又在说什么?

——我姥说:“哎呀,太可怜了,88岁就入院了,还没有到90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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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觉得我姥姥已经让你五体投地的话,那么我还得再显摆一个老爷子。这老爷子碰巧也90岁了,协和的儿科老教授。话说他是我姨的博士导师,后来好像一直就成了家里的朋友,再后来就来我的影展什么的,目前我俩属于互粉状态。这老爷子据说原来是京城有名的少爷,风流倜傥,其实老了老了,风度犹在,仍是1米9的魁梧身板,但又慈眉善目的,嗓门洪亮,本来说XX天吃饭的,结果老爷子说要拖后几天,因为他还没从南方玩回来呢。

恩哼。90岁,背包客,奏喜欢一人旅行。

南方旅游都算小菜了,去年老爷子一个人在英国玩了42天,从英格兰到苏格兰。家里人说想陪着同行,但因为工作原因得弄个短点的形成吧,嘿,老爷子还不乐意。所以就自己去的,自己溜达溜达参观了好多儿童类博物馆,然后还跟我感慨可惜没看成英国博物馆怎么组织幼儿活动等等,还是专业上那点事,然后还跟我说在伦敦那一阵子赶上天气不错,最喜欢的就是在海德公园里看人,他跟我形容那英国初夏娇媚的阳光——

“那阳光真是太好了,打在那么大一片草坪上,哎呀,我说这么好的阳光,绝对不能浪费,有这么好的阳光,我一定得好好睡它个午觉!”

⋯⋯ ==||

吃饭那天,老爷子还送了我一个他自己做的贺年片,上面是他2012年上半年去新疆的照片及自己写的一首诗,别的不说,那毛笔字真好看哇!

Scan

这回北京行我就有这么个感触:咱们总说什么“九零后”啦,“零零后”啦,都是些了不D的孩子们,可你看这些“一零后”(2010年后)的老人,更了不得。所以这篇博客也得归档到“牛逼新一代Newbility”里

说个悲催的

今天我们讲福柯,这我在行啊,大Joy咱跟学生上来就说了,你知道目前世界上有俩最著名的福柯学者,一个在米果,一个在大不了颠。话说这个在大不了颠的大学者曾经在吉登斯的邀请下在LSE主持了一个中心,这个中心一共存在了10年,大Joy我在里面浸泡了6年——论资排辈的话,咱怎么着熏也熏出了点福柯气吧?嘿嘿嘿嘿⋯⋯

然后我话锋一转:可惜,熏了6年,我愣是熏成了和福柯学说不搭调的大狮子派学者⋯⋯

不说了,再说又是一场理论江湖上掰吃不清的关系 T.T⋯⋯

但是福柯那套我熟哇,学生们的reading都是关于sexuality的,你以为我上课会大谈SEX莫???想的美。我们来谈谈福柯关于身体的另一套观念,说说精神病好不?

恩,今天课堂上就是谈精神病、心境障碍等心理疾病的社会学分析。

学生比我想象的还要活跃,而且比我想象的还要大方,举了很多身边的例子,从抑郁症到小孩多动症什么的,恩,说得很欢实,提起精神病来,我看他们一个个都好似福柯在世,哈哈!

课堂中有个女孩,挺好一学生,今天她一进门我就发现她眼睛部位看起来好像花粉过敏似的,但因为进门就这样,我也没多问。课堂中也没怎么发言,我也没说啥,因为这种话题学生不想参与不宜询问。

一屋子小孩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堂课,很哈皮的下课了。

她留在最后。等大家都出去了,走过来问⋯⋯还没问呢,就哗哗哗哗地哭。

我说:啊???你咋啦?

她就连笔画带哼唧,是肚子疼?胸闷?huh?——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哗哗大哭的学生,要是在办公楼就很好办了,直接送楼下,院里24小时有专人接手。这这这,忽然在我两节课之间发生了,我我我我我⋯⋯

女孩终于喘上了口气,说:我实在应付不了各科的索命线了⋯⋯我,我⋯⋯

我赶忙说:你是要我给你延期是不是?我给。我给。不用哭不用哭。

女孩又哭又笑地说:我本来是想问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延期的,可是今天课上一直在说抑郁症精神病什么的,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就是有病啊⋯⋯

⋯⋯额滴娘啊,我的课程安排怎么那么悲催啊!!!

我马上以我今年的圣诞礼物发誓(在这当口,绝对的毒誓啊):不不不,今天的课程和你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

掰吃了几句,小女孩又转悲为喜,带着笑脸走了。我心有余悸的想,以后索命线前的那节课我一律播放动画片。

一群小孩儿

先是广告,咱专栏的第50期:http://dajoy.blogbus.com/logs/225249134.html

推荐大家看一下,因为中间有一段是此前我怎么用古怪问题“折磨”学生的,我觉得挺逗的。

目前我的学生已经放弃把我当成正常人了,而且他们已经习惯被我“捉弄”了,这周我给他们做的练习是我周四早上灵光一现,爬起来在电脑上敲打的一段关于哈贝马斯的短文。3小时后,假模假式地发给学生学习,每个学生都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我问,你们老师我是不是写得挺好啊?

学生看着流畅的段落,纷纷点头。

我说:恩,但是其实里面我埋了5个明显理论错误。你们发现了莫?

学生立刻集体崩溃。啊~~~~~他们自带的一屋子小乌鸦集体抓狂地扑腾翅膀

大Joy的“Master乌鸦”得意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东西不能不动脑子啊。你以为老师就不会骗你们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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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最近很郁闷,因为他们下下周有好几个索命线。

上课的时候他们就叽叽喳喳地吐槽各个索命线,我说,我知道,你们最后一周每个人都至少有2-3个索命线吧?恩,是有点难度。

学生说:哎呀,你能这样体谅我们太好啦!

然后我发现我无意中犯了一个忌讳——老师一般要统一战线,不好对学生的作业表示“同情”,因为,真的,学生做的那点作业在他们眼里看来很夸张,其实真的不算什么,比他们在社会上会被要求做的要少多了——所以我马上加了一句:我之所以知道你们有多少作业要交,不是因为你们啦,而是因为你们交完作业我圣诞节假期就得判,但我回中国,我要估量一下我的手提行李里得留出多大的空间放你们的作业,好沉啊!

(——这些全部属实,而且最悲催的是由于小巴他们的索命线也是那一周,所以我俩都分别有作业要判,都得带回国,估计我半箱子,他半箱子⋯⋯矮马)

学生好可爱,一听这话好像马上就忘了自己要交作业这件倒霉事,反而很关心起我来了:啊,那要多沉啊?你真的要圣诞节假期判我们的作业啊?那携带起来确实很麻烦啊。⋯⋯

等等。哎,这帮小孩子,还挺会同情人的。

忽然有个成绩挺好的小女孩问我:那如果你的手提行李丢了怎么办?

还没等我回答,她忽然一脸紧张地追问:我们是不是需要重新写一遍啊???

一句话引起全班的恐惧:啊?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

……. ==||

好在另外一个女孩说,不会吧,因为我们要交两份的,应该有一份是留底用的吧?

我都笑死了,我丢了学生的作业学校肯定是当做我的责任,怎么可能让学生重新写呢?我一挥手,说,不必担心啦,如果我把你们的作业丢了,我就都给你们一水的distinction

一屋子小孩立马松了一口气,整体“坐高”好像都瞬时降低了2厘米!又特别开心。

等我转身离开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另一个问题:你说咱们怎么能偷到大Joy的行李箱呢?

==|| ——这时候你就觉得18-9岁,真的就是一群小孩儿。

小记一笔

今天Newbility要记录的是老中青三代。

从年纪最小的这个说起吧。大Joy的一个学生昨晚十点半给我发邮件,问今天能不能紧急(那都是emergency)见一下,说要讨论一下作业。

我觉得也就大Joy这种好心(又OCD)的老师会在周日晚上11点还查一下邮件,好像睡觉前不用ipad检查一下这个世界是不是还在就睡不踏实似的,对此,小巴多次向俺提出了严重批评,谆谆教导我这是多么严重影响(他的)睡眠,哈哈。

一般情况下office hour以外见面,还提前一天通知那是不可能D~不过这是分配给俺照看的大一新生,算了,破例,周一要么上午11点,要么下午5点我下课之后来吧。

小朋友马上回复,说12点她还有课(言外之意,她11点还得吃饭呢),所以就下午5点见吧。

哦。行吧。

今天下午好容易上完课,因为二年级也马上要有作业交了,这个时候学生都显得特别爱跟你说话,知道的吧,围着我问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和作业啊,分数啊,判分标准啊的问题。我说如果他们已经有了草稿,发给我我可以酌情给予部分点评(因为学校规定不可以通篇点评哈),结果有一个女孩特别憨厚,直接问我:“如果我给你发一个2类2的作文,你能给我点拨到2类1么?”

我汗!天空中一只乌鸦“掩翅偷笑”~

与这些学生纠缠完,一路小跑回到办公室,还好虽然我迟到了,但是学生比我还迟到。过了两分钟,学生也呼哧带喘地跑进来。这学生我也一个月没见了,我(很慈祥地)问:“怎么样啊?”

小朋友做了一个“哎,别提了”的手势,跟我说:“大学好恐怖啊!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考进的大学,大学和A-level根本就是两回事啊!!”

我马上安慰说,“没事,大部分人都有个不适应的过程”——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KitKat——“Chocolate?”

小朋友马上笑逐颜开。

那么这么着急见我是怎么回事呢?因为社会学基础课要交作文了嘛,不知道怎么写,写了个草稿也不知道对不对。

我不教一年级小朋友,也不知道都留得什么作业,小朋友也说不清楚,一查,是个2500字的小作文。小朋友把论文草稿保存在一个USB上,插在我电脑上找啊找啊,好多流行歌曲哦,终于找了文件了,打开。

恩,映入眼帘的,是二十来个word文档自动找出来的错误拼写。。。我说,娃啊,您这个交之前一定记得改啊。然后我大约扫了一眼这1900字的草稿,又想了想小朋友刚进门压力山大的样子,我说,这样吧,我是可以给你提供详细的修改意见的,不过我大概得回家弄了,因为得需要点时间。

小朋友有点犹豫,说,也行。我问:你什么时候交?

小朋友很淡定的说:明天早上。

我倒!天空中一只乌鸦拍着翅膀呱~呱~大笑,几支羽毛飘落。

我说,得,那我们解决点主要问题吧⋯⋯——然后告诉她怎么写开头,结构怎么改,哎~我觉得帮她捞回来至少10分吧。讲了半个小时,叮嘱她要改的地方,小朋友临走前,跟我说老师你放心吧,我可以熬到明天早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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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newbility是个讽刺性故事。话说我有个同事,从一开学就是个大家都知道的课特别特别多的不幸的人。每次见到他都是脚步沉重,眼皮沉重,声音沉重,现在想起来,我觉得就是很需要壮阳的那种状态。。。人家问:怎么样啊?好累啊。

然后大Joy就属于蹦哒蹦哒蹦哒蹦哒蹦哒,聊个天儿啦,吃个饭啦,好像一天到晚都自在飘荡那种。。。人家问:怎么样啊?挺好的呀。

然后就有人对比啦,说大Joy这种工作量才比较正常——其实所有人的工作量都是有统一定额的,歪国大学对这点很严格。我也一直挺同情中年newbility的。直到——

今天⋯⋯

我无意中发现,我靠,老东西这学期每个礼拜才比我多教一小时的课!而且下学期每周就一天课!

我⋯⋯我⋯⋯我耳边响起了Green Day的老歌“Do you have the time, to listen to me wh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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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newbility(其实也不是很老啦)特逗,今天“沏茶倒水”的时候——我们院共用一个“厨房”,所以去给自己沏茶倒水的时候往往都能碰到个人八卦——跟我说起听的流行歌曲,还有江南style,说着说着就开始跳起起来,一边跳还一边(注意是“一边⋯一边⋯”)评论,说这个PSY的舞步好丑,真是不晓得为什么吸引了全球那么多眼球⋯⋯etc etc

我只恨当时没有带手机啊,不然拍下来⋯⋯矮马!我们学院明年申请学生肯定爆满,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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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专栏广告时间:这周是关于师生关系da!http://dajoy.blogbus.com/logs/224359076.html

而且注意啦,大Joy已经奇迹般写到48期啦!(其实写的不止48篇,有被哈默乃兹的啦)过两周八卦一下俺去年接下这个专栏的意图。